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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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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日光無差別地灑在每一寸土地上。清早, 蘇氏剛睜眼,就聽見有人進來通傳,說小少爺和謝姨娘一起來請安了。

輕竹憋著笑侍候蘇氏起來, “夫人, 小少爺這出去一趟, 倒成大孝子了。”

蘇氏頗有些無言以對:“我多謝他。”

說歸說,她還是起來了。

陸家人丁薄,規矩也小, 在陸老夫人掌家的時候, 就沒什麽晨昏定省,按老夫人當年原話來說, 那就是“愛幹嘛幹嘛去,多睡會兒比什麽都強”。

到蘇氏這一輩也一樣, 她懶得早早起來擺長輩譜。

蘇氏梳洗過去前頭時,陸懷海和謝苗兒正隔著小幾,偏頭私語。

見蘇氏來,兩人齊刷刷地站起,朝她見禮。

“母親。”

“三夫人。”

人還是這麽兩個人,也沒多長顆腦袋出來,但是蘇氏總覺得他倆之間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氛圍。

……看著紮眼得很。

蘇氏掩下喉間湧動的哈欠, 略帶敷衍地叫他們坐下,寒暄幾句就要下逐客令。

陸懷海見狀, 道:“母親要去睡回籠覺了?”

蘇氏完全不掩飾, “是,快走吧, 不用帶人來我這兒走過場。中午你記得回來, 你父親傳信說他大約這個點回府, 有事和你交代。”

陸懷海應下,母子間沒再客套。

出去之後,謝苗兒有些好奇地問他:“是什麽事情呀?”

自昨天回來起,無論是打點行裝、清點人手,還是去見未來的同僚,陸懷海都是自己操持,不知有什麽還需他爹來叮囑他。

陸懷海道:“加冠取字,總要在我啟程前敲定好。”

謝苗兒掰著指頭一算,自己和他竟然已經認識一年多了,她心念一動,問道:“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?”

陸懷海的出生日月在後世流傳了幾種不同的說法,通常又只有老人會辦壽宴,年輕人的生辰很少慶祝,所以謝苗兒無從得知。

“十月十一。”

時人算年紀按虛歲,早在去年十月,陸懷海其實就已經算二十了,可以挑吉日行冠禮,只不過被一連串的事情耽誤到了現在。

謝苗兒想了想,訝異道:“你去年十月還在外打仗呢。”

確實如此,不過陸懷海對於這種日子實在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,只淡淡嗯了一聲。謝苗兒倒是莫名有些介懷,心裏盤算起下一個十月十一了。

兩人一道出了陸府,各自有事要做,不過一起去吃個早飯的功夫還是有的。

望著街邊小竈升起的水汽冉冉,謝苗兒感嘆:“真好啊。”

往返京城的這段路,可以說得上是謝苗兒迄今為止所經歷的最驚心動魄的時光。有它襯托,眼下能夠安穩地用一頓早飯顯得格外珍貴。

毋需什麽珍饈美饌,平淡的生活同樣有滋有味。

陸懷海看著她臉上的滿足,心下亦是感慨。

再有天賦的人,想要學武學出個名堂,也是要吃苦頭的。陸懷海曾經問過自己,做這些是為了什麽?

起初,他只不過熱血上頭,家中越不讓他做,他越想做出個名堂讓他們看看。

再往後,便是為了男兒的雄心與擔當,親眼得見倭寇如何把刀對向邕朝的血肉同胞,建功立業以外,他更想拔除倭患、守一方平安。

這樣的念頭雖偉岸,但未免有些空泛,而眼下陸懷海瞧著謝苗兒,空泛的念頭終於落到了實處。

他要保護的人就在眼前。

所圖的一切,無非是一頓安穩的早飯,一場平淡的好夢。

小攤的老板娘迎來送往,認人的本事極強,她在不遠處悄悄打量了兩人一會兒,才道:“二位是不是許久沒來了?”

謝苗兒在外面還是比較靦腆,她聲音小小的:“老板娘好記性。”

“我果然沒認錯人,你們確實來過,”老板娘熱情開朗地繼續吆喝生意:“娘子,郎君,可要嘗嘗我家的豆腐腦?我家男人後半夜磨的豆子,嫩得很。”

謝苗兒現在是什麽都想嘗嘗,和老板娘要了兩碗,還叮囑道:“要甜的。”

陸懷海原本聽到豆腐兩個字,就已經不自覺地在想昨晚她臉頰的觸感了,結果居然聽到她要甜豆腐腦,不合時宜的旖旎情思瞬間消失,他挑眉看她:“豆腐腦,吃甜的?”

謝苗兒不解:“怎麽啦?南方不都是吃甜的嗎?”

這還是她從前在游記上看到的呢。

老板娘笑得歡:“哎呦,我明白了,小娘子你要吃甜的,我給你做一碗就好。不過我們這裏呀,一般都是吃鹹的,配蘿蔔幹。郎君,你可要小蔥?“

陸懷海點頭。

不多時,甜鹹兩碗豆腐腦涇渭分明地出現在矮桌上。

一碗清清淡淡,只有豆子的本色,一碗醬油縱橫,夾雜著翠綠的蔥花。

謝苗兒愛吃甜食,見陸懷海舀了一勺,似乎是想讓她嘗嘗,連連擺手:“不、不用了,多謝。”

向來契合的兩人,終於在甜鹹的口味上出現了明顯的分歧。

她第一次對他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拒絕,鹹豆腐腦威力還是很大的。陸懷海失笑,心道,原來她這塊小豆腐,還是甜口的。

——

用過早飯,兩人各忙各的,約好了一起回去的時辰和地點。

站在謝家的小院門口,謝苗兒一時竟有些不敢踏進去,她這一次離開時日長久,再回來都不知兩個小孩是否還認得她。

可她沒想到,再次見面,差點沒認出來對方的居然是她這個做姐姐的。

謝藤和謝瑩兒這個年紀,都是一天一個樣,何況她離開了這麽久。

見到姐姐終於回來,謝藤先是楞住了,見謝苗兒朝他笑,他才丟開手上的玩具,瘋也似的跑向她。

“姐姐——”

謝苗兒被他攔腰抱住,心裏有些不是滋味。

相比小孩子對她的眷念,她能夠給這兩個孩子的感情,其實並沒有那麽多。

大多數時候,她都是因著責任,盡著對這兩個孩子的義務。

這讓她不免心虛。

謝瑩兒到底年紀還小,有沒有那層天然的血緣關系,一別半載,她對於謝苗兒已經很陌生了,還是照顧他們的鄭氏抱起她,走到謝苗兒跟前。

謝苗兒這次回來特地沒提前說,她在謝家轉了一圈,屋內陳設井井有條,才漿洗的衣物晾在院中,一看就是有人好好操持。

鄭氏沒有怠慢兩個孩子,謝苗兒才放下心來,陪謝藤玩了一會後,她單獨和鄭氏道:“這段時間,辛苦您了。”

鄭氏為人樸實,她憨厚地笑了:“東家,你給銀子我做事,不辛苦。”

又淺聊了幾句孩子的事情,鄭氏猶豫著說了一件事:“先前才開春的時候,有人往我們這捎東西,是小姑娘的衣裳。我起初還奇怪呢,一打聽,發現是……發現是瑩兒的親娘托人送來的。”

謝苗兒都快忘了繼母杜氏這麽號人了,她稍加思索,才想起來她因為誣告被判去其他地方服勞役三年。

謝苗兒感嘆:“她肯定是花了功夫的,也不容易,若合適就給瑩兒穿。下次若再來,你看能不能讓捎東西的人,回個信給她,讓她知道瑩兒現在很好。”

一碼歸一碼,孩子是無辜的,從前杜氏也不曾苛待謝藤。

鄭氏應下。

謝苗兒沒有久留,她望著謝藤不舍的眼睛,終於還是開口,把自己馬上便又要離開臺州的消息告訴了他。

謝藤下意識抓住謝苗兒的衣袖,卻很快就放開了,他低垂著腦袋,道:“姐姐,我會不會很拖累你?”

他似乎很怕謝苗兒說出肯定的答案,自己就捏著拳頭回答了:“姐姐,我會快快長大的,不要擔心我。”

謝苗兒蹲下,拉起他的手道:“你不是拖累。慢慢長大就好,姐姐不需要你快快長大。”

離開謝家之後,謝苗兒又去了布坊,除了要歸賬,交接這一次的生意,更是同程遠道懇談許久,將自己在京中總結的小冊拿給了他。

衣食住行,不管哪陣風,總要從京城繞個彎才能往下吹。京城時興的料子,過幾個月總是會在城中達官貴人身上出現。

於是謝苗兒細數了京城成衣店感興趣留下的布樣紋飾的類型,仔仔細細地說與程遠道聽。

程遠道瞇著眼睛聽了一會,道:“小掌櫃似乎很有想法,不止看得上這一畝三分地。”

謝苗兒很坦然:“做生意也是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的事情,固步自封是撐不了多久的。”

一文錢難倒英雄漢,皇帝尚且有為錢發愁的時候,更別提旁人,是以,謝苗兒心中有一個近似癡人說夢的宏大目標。

無論是海禁還是漕運,除卻朝堂以外,更重要的影響力量一直在民間。

畢竟,這是無數商人的身家所系。

她想把布坊做起來,越大越好,以此獲得在浙商中的話語權。

然後……

只不過現在,一切都還在萌芽,不足為外人道也。

——

回去之後,陸懷海便被東苑喊了過去,直到傍晚,才終於從他爹那出來。

而謝苗兒在院中轉了好幾圈,有些焦灼。

她知道陸湃章會給他兒子取什麽字。

守成。

同陸懷海一點也不相配。

或許陸懷海自己也這麽覺得,所以無論是往來公文,還是和友人的書信,他一直都是盡力避開這個字。

謝苗兒在心裏打了無數遍開解寬慰他的腹稿,沒成想,到了晚上,陸懷海居然一臉輕松地來了。

謝苗兒眨眨眼,一時有些理解不能。

陸懷海沒註意她的訝然,他大步流星地走進屋內,在桌前展開了紙筆。

他是個實打實的武夫,也沒什麽筆墨傳世,然而他提腕的架勢就穩極了,落筆亦然,瀟瀟灑灑地寫下兩個大字——

潛淵。

謝苗兒總覺得他拿筆的姿勢像極了拿劍,可是他的字跡卻不像他的動作那般大開大合,而是勁瘦清雋的。

陸懷海擱下筆,道:“若覺得喚我名字太過生疏,以後便這般叫我吧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加班了嗚嗚,來晚了非常抱歉,端午放假盡量多更點

寶貝們兒童節快樂,希望三次元的大家和紙片人都能快快樂樂哈哈哈哈哈

另外,甜豆腐腦賽高Tv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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